從小我就特別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警察,做一個打擊邪惡、為民除害的正義之士。長大後,我終於如願以償,當上了一名巡防隊員。誰知,自從幹上這個讓我盼望已久的工作後,面臨一次次血腥殘忍的畫面,我心靈的滿足感逐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不安,還有良心的自責。最終,我脫離了這支邪惡的隊伍,歸回到了神的家中,找到了久違的平安和喜樂。
記得2010年12月的一天,隊長通知我說:「明天你跟鄉政府的人員去北京一趟。」我高興地答應了。第二天,我與一個司法所的所長、一個駐京辦事處的主任和一個派出所的副所長共四人一同出發去北京。在去的路上,我才知道這次的任務是去接一名到北京上訪的訪民回來。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只想把訪民帶回來就行了。誰知,到了北京後才發現事情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簡單。我們先住進了北京龍鳳國際青年賓館(這個賓館是專門關押來京上訪人員的),之後來到賓館的後院。後院的大門是鎖著的,打開大門裡面有一排臨時房,好多房間,只有一個出口,也是鎖著門。我們打開門進去後,見到了那個要被接回去的上訪人員。經了解,她上訪是因政府搞擴建要將她家拆遷,可賠償不合理她拒遷,政府就動用黑社會的人在夜裡將她家的房子強拆了,這樣她才被迫走上上訪之路的。她去鎮信訪局反映,處理不合理;又去市信訪辦反映,還不行;到省信訪辦,也不行,最後才來京上告。可是冤情投訴無門,她家也沒了,沒有活路,就在天安門廣場用一條繩子上吊,被便衣警察帶進看守所(一個專門看押來京上訪者的地方),最後又被帶到了這裡。當時我勸訪民說:「大姨,咱回去吧,人家已經給了你局長的電話,說一定幫助解決,咱回去看人家咋解決,如果不行,咱再來也行。」她這才同意跟我們一起回來。
回來的途中,我問一起同行的幾人,他們是怎麼知道都是誰來上訪的。駐京辦事處的主任直言不諱地告訴我:「訪民到北京信訪局需要過幾個門,每個門都有保安負責登記,負責人一看來人登記,就給各地駐京辦事處負責人暗中聯繫。因為北京信訪局接到一名訪民就要罰當地政府50萬元,因此當地政府就在北京設立駐京辦事處來攔截訪民,辦事處的人常駐北京買通保安與其互相串聯,往往訪民還未進北京信訪局,就被強行帶到賓館的臨時房裡控制起來,限制他們的自由,並謊稱:『我們駐京辦事處就是專門解決訪民問題的,管著各地的政府局長,現在就打電話通知局長把你的問題解決!』接著就佯裝撥通一個電話(其實根本不是局長的電話),說:『是××局長嗎?你們那地方一個叫××的人已經到京來上訪,你得把人家的問題解決掉,別讓人家再跑到北京來。』然後把電話號碼給訪民,告訴他們這是局長的號碼,回去一定把你的問題解決!就這樣,讓訪民心甘情願回到當地。訪民答應後,當地政府派人將訪民專車接回,然後通知村委會,給村幹部下任務,如果此人再上訪就追究他們的責任。當地政府還會派專人在每個路口攔截,只要再發現這個訪民要出來上訪就將其限制起來。」
事實果然如此,我們接回來的這個訪民看到問題仍未解決,她又開始去北京上訪。有一次,她搭汽車去北京被公安局的車截住沒有去成。又有一次,她搭車去了火車站,隊長派我們四個隊員去攔截,我們驅車來到火車站,隨後局長又領著四名隊員趕到,他們來到檢票口把警官證給檢票工作人員一亮說:「我們要抓一名嫌疑人,請配合。」說完就進入上車各路口,一名隊員發現了那個訪民,最後硬是把她強行帶回,並關押了起來。看到這一幕,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現今的社會,老百姓真是投訴無門,當官的不為人民辦事,導致這個人不但沒有房子住,還被強行關押,民告官終究還是小胳膊扭不過大腿呀!
作為一名巡防隊員,我經歷較多的還要數強拆事件。有一次政府修建高鐵擴路,佔用了一個果農的土地。因賠償不合理,果農不同意,政府就強行把果農一家四口帶到分局鎖到地下室裡,所長命令我看好他們。果農上小學的女兒在地下室裡寫作業,瘦削的小手早已佈滿污垢,怯生生的眼神裡寫滿了對自由的渴望。大約關了一個多星期,果農看孩子太可憐,最後無奈妥協了。這時,領導才同意把他們放出來。夕陽西下,看著他們一家離開時落寞的背影,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雖然我沒有參與強制性抓捕,但那種良心的責備和控告卻久久不能平復。